葬礼竞技场（二）现在我是一具尸体
&esp;&esp;被转变为临时营地的道丁村内，最新的伤员正源源不断地被运来。利维坐在床边，面无表情地为伤兵们处理着伤口，很快，他的白色制服就染上更多的血污和脏渍，但他毫不在意。他和大部分人不一样，对血并不反感。
&esp;&esp;下一个士兵被抬上来了，他的胸口被长矛刺中，右手也被战斧砍断了，正不断地涌出鲜血，然后滴在地上。利维一边为他包扎着手臂的断口，一边简单观察了一下他的状况。他看得出来，这个士兵快死了，而现在，他想必很痛苦，因为他的眼泪正无声地涌出来，在满是血和土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痕迹来。
&esp;&esp;利维知道奈娜让他来这里帮忙的用意。她想教训他，让他见识一下普通人在战争中的遭遇，让他这个藐视生命的人感到良心不安，但事实上，他看着这些悲惨血腥的场景，心里没有任何感觉。那些关于战争多么残忍、多么泯灭人性的感性描述，在他看来是陈词滥调——人性没有什么好泯灭的，人对于践踏和倾轧，永远怀有难以遏制的渴望，就像他，对插进她的身体、用最坚硬的东西反复攻击和折磨她，怀有难以遏制的渴望。
&esp;&esp;利维突然有点想要笑，此刻，他坐在一片死亡和凄惨之间，面对一个可怜兮兮的将死之人，心中居然在回想和奈娜做爱的场景。
&esp;&esp;他真是无可救药，是一个无法也拒绝被救赎的人。
&esp;&esp;“人死了，人死了，还能继续吗……”那士兵半闭着眼，突然这样呻吟着问道。
&esp;&esp;利维沉默了很久，然后不带一丝感情地回答：“不能。”
&esp;&esp;他想起奈娜写给他的那封信，被他迭起来，现在还放在紧贴他胸膛的地方。他亲爱的妹妹是个浪漫主义者，可以看到世界上存在的很多美好的东西，认为人死了还能以其它方式继续存在着，但他不认同，一点都不认同。
&esp;&esp;于是他继续说下去：“人死了，就什么都没有了，是一片漆黑的，我是这么相信的。很久以前，历史上的第一个人，第一次睁开眼睛，从黑暗来到光明，意识到生命和感官的恐怖，他开始哭泣，于是此后诞生的每个人，从出生起便在哭泣，哭泣变成尖叫，一生也不停止。”
&esp;&esp;但其实那士兵并没有听见利维刚才说的那些话语，就算听见了，好像也没什么意义，因为那只是利维说给自己听的。而现在，这个人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，他的鲜血将化为滋养大地的肥料，脑浆成为蛆虫和杂草生长的沃土。
&esp;&esp;对，什么都没有了，那又怎么样？难道这就宣判了，存在和挣扎是徒劳的，而人生也是荒谬的？
&esp;&esp;但是，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胜利的时刻，他用死亡战胜了生命，他的尖叫停止了，黑暗中，不会再有任何声音了。
&esp;&esp;……
&esp;&esp;现在，我是一具尸体
&esp;&esp;在远古的洞穴中闷声悸动不已
&esp;&esp;看绿色的光点闪现在群星世纪
&esp;&esp;……
&esp;&esp;对，无论贵族还是贱民，人死了，就什么都没有了，就不再尖叫了。他第一次觉得，如果真是那样，其实也还不错。
&esp;&esp;利维站起身来，将床上挂的纸旗拿下来，后勤兵看见了，便立刻跑过来将尸体拖走，然后，下一个伤员就立刻被抬了上来。利维将纸旗又挂了回去。
&esp;&esp;屋顶突然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，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愈发密集，像死神的催促——下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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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没人料到今天会突然下起这样大的雨，侍从们慌张地从皇家辎重车上取下盖伞，在指挥台上撑起，但狂风仍然不断地将雨点吹到人的脸上。奈娜倒并不在意这些，只是用手帕慢慢擦拭着脸上的雨水。在他们面前，混乱的战场正逐渐平静下来，雨水稀释了血，形成一条条淡红色的河流，像血脉一样延伸向大地的五脏六腑。趁着这短暂的空档，负责后勤的志愿军们跑上前来，快速清理着这一片狼藉，为第二波战斗做准备。
&esp;&esp;奈娜心中突然想到了什么，问身旁的人：“道丁平地的土地是怎么样的？”
&esp;&esp;作为军人，对这些基本情报的了解当然是必不可少的，艾契立刻回答道：“是北部边境外常见的硬黏土，大多数时候十分坚硬，在雨水量足够大的情况下，则可能会变成彻底的泥地，但依靠目前这样的雨势，还不足以达到那个地步，水只会直接渗透到地下，然后被吸收。”
&esp;&esp;这种不利于种植的土地，正是道丁村这样的地方无法发展成更大规模的定居地的原因，也使得这片地区一直被排除在斯卡王国的征服野心之外。
&esp;&esp;奈娜思忖了片刻，转而问坐在她另一侧的伊奥：“法师们有办法做到将雨水蓄积在泥土表层、人为加快泥地的形成吗？”
&esp;&esp;伊奥回答道：“对水元素的观察和控制，是法师们必须要掌握的基本内容，陛下提到的那种事情，并不难做到。”
&esp;&esp;奈娜点点头，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，伊奥和艾契听了也都认为可以一试，于是立刻派人传下指令，让法师们后撤至安全地带，静等下一步指示。
&esp;&esp;而就在这时，身后道丁村的方向突然传来马蹄声和叫喊声，指挥台上的所有人都猛地回头，隐约看见一队手持火把的骑兵自附近的森林里冲出来，像席卷过原野的一团火焰，他们俯在马脖上，躲避着驻扎在后方的斯卡士兵的箭支。奈娜站起身，拿石英透镜观察了片刻，确认了这些人的确是苏塞骑兵，而且是直接奔着摧毁军粮车而去的。
&esp;&esp;艾契有些紧张地提醒道：“陛下，苏塞人在将那两个安息火器具往主战场的方向移动。”
&esp;&esp;等了那么久才用上，就是为了这个时刻。
&esp;&esp;这不是奈娜第一次在战场上遇到这种左右为难的情况，她已经远要比曾经果断许多，只是快速思考了片刻就做出了决策：“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暂缓主战场的攻击，还是继续按原计划进行吧。”
&esp;&esp;斯卡人的道路系统发达，因此军粮运输也十分高效，一天之内就可以补上新一轮的储备，所以总的来说，这虽然会是一笔重大的损失，但还不至于不可以接受。
&esp;&esp;伊奥朝奈娜的方向偏过头去，“陛下，我有一个提议：我们的大弩弓虽然能穿过苏塞士兵的盔甲，但是不如先继续用威力更弱的弓箭来进行远程攻击，引诱他们派重甲步兵出击，一旦地面化为泥地后，这些步兵的行动就会变得极其艰难，从而给予我们更多优势。”
&esp;&esp;在苏塞人带着安息火出现之前，弩弓和投石机就是人们所知道的威力最强大的远程武器，但即使是现在，斯卡弩弓也仍然有穿破苏塞人的护甲的能力。
&esp;&esp;伊奥提出的，确实是个好办法，奈娜赞许地点头道：“可以。”
&esp;&esp;说完，她看了眼